“时间可以让人丢失一切，可是亲情是割舍不去的。即使有一天，亲人离去，但他们的爱却永远留在子女灵魂的最深处。”高尔基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，尽管父亲已故去多年，可想起他老人家，我的心灵就会一阵阵震颤，如烟的往事即刻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父亲高继谟出生于河北省张家口市，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，参加过收复张家口和解放石家庄等战役。
图1.抗日战争时期父亲（右）与武连魁同志在阜平县（沙飞 摄）
小时候，父亲像一座山，他高大帅气，像高山一样伟岸。 5岁那年夏天，父亲带我去游泳，我抓着父亲的腿潜到水底，摸到父亲的脚趾头，兴奋的不得了。如果出去有幸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大梁上，更觉得风光无限。在我的心目中，父亲就像一座可以随时倚靠的大山，有着郁郁葱葱的森林和满山遍野的鲜花，永远矗立在我的心中。
长大后，父亲又像一本书，我就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。“一个人从小就应该守规矩，勤奋学习，要求进步”，是父亲教育我们最经典简练的语言。
父亲出身很苦，16岁就参加了革命，跟着部队南征北战，经历了战争的血雨腥风；进城后他一直从事公安工作，勤勤恳恳，兢兢业业。父亲平时对孩子既严厉又体贴，时时事事给做表率，他的优良品质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感染着我们成长进步。
图2.解放战争时期的父亲
图3.建国初期的母亲
父亲是我的第一任老师。他爱好文学、音乐和体育，发表过诗歌，写过电影剧本，乒乓球取得了国家体委颁发的运动员等级证书，球技全市有名。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一天，爸爸和妈妈去看电影，电影开演前，爸爸在电影院前厅打起了兵乓球，等妈妈看完电影出来，爸爸还在挥汗如雨的打球，让妈妈又好气又好笑。爸爸和妈妈的生活丰富多彩，50年代是机关里的新潮派。记得有一次晚饭时爸爸说：“早点儿吃饭，晚上和妈妈要参加大会”。他们走后，奶奶也急忙带着我们三个孩子赶往电影院看新上映的电影。进影院坐好后发现爸爸和妈妈就坐在距我们不远处，大家互相望着哈哈大笑，一家人在电影院开了一次“大会”。多年后，每当提起此事，大家都笑弯了腰。
有一次，爸爸带我们兄妹三人去乐器店，给每人挑了一件乐器，回到家就教我们学习。后来，每逢周末或节假日，我家的家庭音乐会，让邻居们好生羡慕。父亲还让我习武强身，但要求我不能持武逞强凌弱。小学三年级时，“文革”开始，天下大乱，父亲担任市红卫兵接待站站长，为“大串联”的红卫兵安排衣食住行并了解其动向，办公地点设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院子里，整日忙得不可开交，很长时间不能回家。后来，形势越发紧张，还来了“煽风点火”的外地红卫兵，揪斗地委和市委领导，并出现了“打砸抢”，父亲他们转入“地下工作”。不久，地委和市委都被砸烂了，造反派夺了权，父亲也被关进了秘密“牛棚”，遭受批斗。记得那段时间，我们经常听到某人某人自杀的消息，一家人特别担心父亲的安全，妈妈发疯般地带着我们到处寻找爸爸，和他讲“不管出现什么情况，我们都是一家人，问心无愧就没有走不出去的困境”。并收走了爸爸身边所有的刮胡刀和水果刀。
图4.60年代的父亲和母亲
一次，在桥西体育场召开全市批斗走资派大会，哥哥带我挤进人山人海的会场，突然，我看到父亲也被揪斗，做“喷气式”，还戴着高帽子游街，我的心中十分悲愤，回家的路上伤心地大哭了一路。不久，爸爸的事传到我所在的学校，从此，我饱受了旁人的冷遇。有一次，两位同学（哥俩）欺负我，情急之下，我用砖头打破了其中一个同学的头，流了很多血。父亲得知后狠狠地打了我，还带着同学去治疗，最后带我给同学家长赔礼道歉，回家后，父亲让我向毛主席像下跪请罪。长大后我才理解，父亲的震怒饱含着深沉的爱，是他在动乱的年代里挽救和保护了我。父亲在“文革动乱”中所受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，尤其是1967年和父亲同年参加革命的亲弟弟在内蒙古被造反派迫害致死，噩耗传来，一向坚强的父亲失声痛哭。
图5.1947年与战友们在石家庄，右一为父亲高继谟。
1974年我高中毕业，由于我在校际篮球赛中手臂骨折不到半年，可以暂缓下乡。父亲找我深谈。他说，你是学生干部，要带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……。就这样，我愉快地加入下乡知青行列。出发前说好大家都不用去送我，正当我乘大卡车即将出发时，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父亲高高大大的身影远远地向我挥手，刚才还高喊口号的我泪水夺眶而出……。
图6.1947年与战友们合影，右一为父亲高继谟。
下乡两年之后，我被选调到一家工厂学习钳工和电气焊。1977年恢复高考，10年的考生同上考场。因为荒废太久，复习任务十分繁重，父亲多次鼓励我，陪我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。一天夜里，爸爸悄悄走到我身旁，拿着一张纸说：“这是我帮你抄的党章要点，对你考试可能有用。”我一看表，已是凌晨两点钟。这张抄满党章要点的纸片，我一直保留了许多年。当我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，拿回盼望已久的入学通知书时，我看到父亲的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。可是，在我大学四年生活中，父亲却没有去学校看过我一次，也许爸爸认为，他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。
父亲工作认真负责，光明磊落，始终满怀对人民无限的热爱，他在许多场合常常重复伟大布尔什维克捷尔仁斯基的一句名言“一个公安人员要有一颗火热的心，冷静的头脑和一双洁白的手”。父亲对老同志们有着深厚的感情，文革结束后，他从“牛棚”中一出来，就积极为老同志们落实党的政策，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。抓紧时间组织参与过解放石家庄和管理城市的老同志们座谈，编写公安史和征集回忆录，使得很多珍贵的史料和文物得以保存。
图7.父亲高继谟受到时任全国人大委员长彭真同志的接见。
父亲用他的一生写就了一本绵长深远的书，从这本书中，我读出了从容坚定的共产党人的情怀和浓郁而深沉的父爱，这本书将是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……。孔子曰:“父在，观其志。父没，观其行”。父亲走了，他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思念，也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。每当看到夜空中那颗闪烁的星星，就仿佛看到父亲慈爱而严厉目光，这目光让我谨言慎行，让我生发出对生活、对家人、对朋友、对国家的无限热爱。
天堂里的父亲啊！您的精神永远是我前进的指路明灯，您的高风亮节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发扬。遗憾的是父亲在世时，我从未给他过父亲节，在2018年父亲节来临时，我要向天堂里的父亲道一声“父亲快乐”！
克生 写于2018年来临时……
